一枕黄粱梦南柯

混的圈子比较多,但大家还是不要杂糅的好

独善其身【八】

官员做五休一对巴斯来说本就是负担了,何况还要处理多如牛毛的政务。也亏得他手底下还有分管各类的官员替他做好大概,否则他这个丞相大人怕是做不了半年就得死在任上。但即便如此,还是少不得他一一过目,一天几个时辰下来困乏疲倦,也是磨人。

自从他到了京城,送礼的就没停过,巴斯倒也没有在意,但匈奴人的礼却叫他有些扎手。说起来倒也不是他家单于送的,是匈奴的左谷蠡王,叫綦毋呼邪——虽说也是礼数,可他与人家没有半点交情,这又是珠宝美玉又是布匹佳人未免也太客气了些。何况如果他手下人不都是废物的话,这个綦毋呼邪似乎半年前还跟薛岩十分亲近。

私下收受外族人如此厚礼,万一让人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名头那不死也得脱层皮,他才不触这个霉头。何况他骤然升官,朝中文武多有不满,那群儒生还好,若是武将对他心存芥蒂,那后头可就难办了。

因此,他又把东西原封不动放了回去,写了份折子连着礼单递给皇帝,就此跟这些东西划清界限。

虽然是有些肉疼。


巴斯没冤枉薛岩,这的确有他的授意。只是他没想到巴斯的眼线如此之多,只当他是谨慎而已。

匈奴人的好战是刻在骨子里的,绝不会因为一个新上任的小单于就改了数百年的传统。何况他们每次来犯大都没吃亏,凭什么说放手就放手?早晚罢了!不过这外忧还不足以撼动朝廷根本,他要是想浑水摸鱼,总要想个办法让朝廷内部尤其是皇室间先掐起来,至于他这个异性王爷就好抽出身来坐山观虎斗了。

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利器,他就不信这财帛权势只动他一个人的心,万里江山唾手可得,那群饿狼却只肯守着自己那点封地过日子。到时候,他就能让这京城变天!

其实办法也不难——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传闻说当今圣上并非真太子,为正社稷要重论嫡长,甚至动起手端来。幸得江嫣受先帝所托拼死相保才有如今之日。云飞飏也知他的功劳,朝局一稳便封了太尉一职。薛岩也曾多次拉拢,可这武将脑子一根筋,就是要忠君报国,几次都差点撕破脸,薛岩也只得作罢。加之皇帝信任,也到底没动的了他。

至于流言自然也终究是被压了下去。但近几年却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。这是好事——对薛岩来说。

只可惜去岁冬至祭礼时出了些差错,他没能把“天降不祥”的兆头做出来,只好蛰伏下去再等时机。天时地利人和,他懂,也等得起。


二月花朝,春意萌动的不止花草,各家姑娘小姐也开始裁剪新衣裳,而秦楼楚馆的流水也添了不少。

没有父亲的允许,薛琪也难出门,但他每月十五必然会来,而且一待就是一整日,宵禁才回,中秋都不例外。

想做的事太多,反而不知道要先干点什么的好。除了互相交代些体己话或是出乎情欲的作为,剩下的很多时候,他们甚至就是一起靠在塌上,薛琪从后面抱着摩多,两人连话都不说一句——他们之间确实也不必多说。

但今天不一样。

“听说,王爷要给你说亲事。”摩多弹琴的手突然停下来,向后靠进他怀里。其实薛琪早到了议亲的年纪,只是一来他不肯再者王爷眼光也高,这才迟迟没有敲定。

“嗯,是看了几家。”薛琪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,反正他也从来没做过自己定姻缘的梦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,父亲高兴就是了。见摩多不再言语,薛琪也知道他心中所想:“我心里当然是只有你,只是也不好没了后。表面夫妻罢了,装的恩爱美满,父亲也能少挑我几句。”这也就是为何男风盛行却无人反对甚至置喙个一言半语了——男宠和妾婢媵侍一样,不过是当家男人手里的玩意儿,喜欢就新鲜两天,腻了扔一边儿去也没人管。反正家中有正妻摆着,儿女照生,什么都不耽误。

摩多也清楚,难不成自己还能嫁给他做什么王妃吗?可就是……有些难过。


相府里,巴斯正在占卜。火焰晃动,映得他面孔也明暗不定。

“啪”,龟甲开裂。他夹出来,接着烛火细看:“坎……天助我也。”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。

“让老夫再给这小王爷卜上一卦。”巴斯颇有些玩笑语气。说着,又倒出了几枚铜板。摆弄一番后,似乎对结果不甚满意:“啧,有惊无险,命不该绝呐。”他的卦象向来是准的,就像当年他言中了他们几人能成事,也言中了薛岩的富贵命格,还有摩云天……

“他命绝不绝也是大人说了算,咱们找些人悄悄安排了他就是。”风并不觉得一个锦衣玉食的藩王世子会有多少本事,山高路远,捏死他再容易不过。

“也不好逆天而行……但尽人事吧。”巴斯一挑眉,心里已经在盘算计划,“不过你记着,不是我要他死,是皇帝要他死,云飞飏让他死。”他才不要掺和进来。

“喏。”就说他家主子什么时候慈悲起来。


至于摩多,巴斯还不至于一次就让他勾了魂,虽说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,但巴斯总还是疑心他的身份。或者说,他更想知道,薛岩想用这么个美人儿对他下什么手。

所以,他亲自去了一趟雨云阁,照例点花茶、支酒,进了雅阁点菜吃饭打茶围。繁琐得很,但一群自诩清高的达官贵人倒是乐此不疲。

巴斯文采实在一般,斗文作赋的风雅事自然要落下风,因而最后既没得了花魁青睐,却也没点台上跳舞的摩多,反倒是看上了一旁弹琴伴奏的,花名叫柳芊儿。

这姑娘虽非花魁,却也生的标致动人,一身水红衣裳媚态万千。

随她进屋,方至塌上坐下的功夫,那女子已是衫垂带褪,薄薄的肚兜拢不住胸前两团白肉,呼之欲出。

她款款行至巴斯脚边,坐下来靠着床榻,替他脱了鞋袜。

巴斯抬起她下巴端详一番,笑着点头以示满意。那柳芊儿见状也启唇浅笑,甜甜的叫了声“爷”,起身攀上去。纤手玉腕,娇俏动人,且不论眼波流转的双眸,单单是那菱唇贝齿,也足够蛊惑人心。


再说摩多那边,婉拒了恩客的邀约,坐在阁中捻着支狼毫笔对着面前的山水画出神。柳芊儿的确比他更有一段风流姿态,或许巴斯就喜欢那样的?那要不然,自己也主动勾引勾引他呢?

想着想着,思绪又飞回十几年前,他想得头疼,只好作罢。随他吧,人家一个丞相,又怎么是他一个刚见过两面的娼妓能随意拿捏的。


转眼又是一月过去,京中太平无事,至少表面如此。

艳阳高照,春暖花开。昭明殿中香烟撩绕,一片安和静谧之景。

殿内焚的的除湿的檀香,巴斯喝着茶见上位者匆匆赶来,起身见礼。

“丞相不必多礼,你急着见朕可是有要事?”

“今春多雨,各地皆报水患,汛期将至,陛下还是早做打算,速速派人前往治水赈灾。”

“这倒是民生大事,”云飞飏眉头微锁,思虑着合适人选。可瞥到巴斯神情,他又觉得这人说的好像没那么简单:“那依你之见,派何人前往合适。”

“用人的事自然是陛下做主,臣怎敢置喙。”话还是先推几圈的好。

“知人善任也是你百官之首应尽之责,此处并无旁人,丞相有话不妨直言。”他天天跟薛岩绕弯子就够累了,哪有心情再跟他绕。

“是。”本来就是客套,意思到了就好,“臣私心觉得,恭瑞王爷的公子倒是个合适的人选。”

“薛琪?”云飞飏一时间没想明白巴斯的意思,“你是要支开他对付薛岩?”

该说他蠢吗?巴斯思考一下决定先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,“倒也的确是要替皇上分忧,薛王爷功高盖主意图不轨,实在不合人臣之理。”

“那你有什么法子?”

“嗯……削藩。”巴斯笑着喝了口茶,丝毫不怕下一刻他家陛下的茶杯会砸到他头上。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,藩王权利大过皇权是肯定要削的,不过就是时机和方式。

云飞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心说这还用你说!

“陛下不认同臣的话?那照陛下的看法,现在应当如何?”

“想来,还是要除其羽翼,让他势单力孤才好一网打尽。”这的确是治本的法子,只是有纸上谈兵的理想。

巴斯指尖轻敲着桌面,对他的说法并不反对:“陛下说的有理,只是做起来实在麻烦,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。倒不如借着天灾,斩草除根!”他茶具一顿,眸中寒气凛然。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没了薛琪,薛王爷要这天下还有何用?他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,即便有那个精神头重头来过,陛下也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了。”没有侍从,巴斯便给自己倒了杯茶,水声伴着他的声线,明明该叫人安心,此刻却不寒而栗。“洪水一旦泛滥,到处都是瘟疫和灾民,流民暴乱杀了一个赈灾的藩王世子,陛下又有什么法子?大不了就是这小王爷为国捐躯,陛下好好封赏安慰一番也就是了。”

“只是,毕竟他也就这一个儿子。咱们到底也曾并肩而行,朕心中,也还是有些不忍。”云飞飏眉间微蹙,毕竟是他们的恩怨,却要伤及一个方及弱冠的孩子,到底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法子。

听他这话,巴斯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冷笑起来,“陛下还真是仁心,难道忘了,当年那群乱臣贼子也没对您手软过。”

云飞飏说正因如此才不愿悲剧重演,巴斯也懒得再劝,就说:“自古以来,平乱臣定天下,没有不杀人流血的,所谓过犹不及,陛下过于仁慈,也不是明君之态。何况,这与臣下原也没什么干系,陛下仁慈,即便愿意将天下拱手相让,像我这等没什么骨气的,也不过是二朝为臣罢了。”本来就是求着他来对付薛岩的,如今自己想了办法他倒要做好人?哪有这么便宜的事?只是他这话不免急躁,反应过来,又闭了嘴去看他的脸色。

座上人沉默良久,手里的茶碗搁在桌上,“砰”的一声。声音并不大,显然是有意收敛

云飞飏捏着茶杯的手微颤,最后还是闭眼说了句:“罢了!”

“罢了”?什么叫“罢了”?是让他闭嘴,还是默许他动手?巴斯必须明确他的意思,可不能到头来自己白白当了恶人。于是并不搭话,等着他示下。

“只是薛琪一死,薛岩若是起兵,又当如何?”

“陛下不过是给世子一个机会历练历练,又不是存心害他,这样的事谁能算的准呢?灾民动乱,王爷能赖着谁去?他想要说法,随便推个人出去就是了,若是起兵与朝廷对峙,拿这把柄可就在陛下手中了。”巴斯笑着递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。

“那卿要做这个恶人吗?”他可不想脏了手,身后史书工笔,他最好是个没有污点的明君才好。

巴斯心说你想的倒美!“王爷正愁寻不着臣下的错处,难不成还给他送上门去?”


这事儿最后是怎么定下来的除了他们没人知道,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薛岩上朝时被莫名通知了这事。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薛岩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请辞,理由无外乎就是薛琪没什么本事,还是不添乱的好。到哪云飞飏心意已决,岂是他能轻易推脱的,只好将计就计,让薛琪去江淮之地历练历练,若能有一番作为,也算是为日后打下基础。

下朝时遇上巴斯,薛岩还寒暄了几句。这次是小瞧了他,以后还是该盯紧些才是。

其实巴斯如何不知这未必会让薛岩老实,一旦除了差错反而会助长他的疯狂,但他抱的本就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心,既然如此,计策好不好就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陛下觉得好就够了。


薛琪得知要去治水倒是没什么想法,老老实实听父亲交代了几句就说明白了,要出去一趟。

“要去找他?”薛岩坐着,脸上没什么情绪,抬眼看见薛琪无从解释的局促,摆摆手道:“不用说了,把他叫到府里来吧,为父也有话嘱咐他。”

“什…什么?”

“林安,你去。”说罢又开始闭目养神,“对了,琪儿,去看看你母亲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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